寻 路

王心丽的文学艺术实验空间2016.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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尋找插圖的故事之二

不搭界的光影,搭界的篇章

再次来到这片废墟,是四月下旬的一个早上,这一天是上班的,上班族的年轻人都不会来。拍铁轨图片已不是我再次来到这里的主要内容,这次来到废墟,我想发现旧痕迹,只有旧痕迹里面才有以往的生活和故事,这些影子和故事都不是我小说里的。这是率性的,跟着感觉和心情走。我发现了几处旧痕迹,还有不太旧的以往生活痕迹,旧房子,早上紧闭的窗扉,光影在满是灰尘的玻璃窗上晃动,很有意思,让人遐想。有一个窗口晾着衣物,这房子里有人居住。

南京浦口火车站旧址,文革中曾遭遇过日本人的炮火,文革时期的大火灾,旧址、老房子像人一样,没有几番浮沉经历不算精彩,但一路下沉,永久沉底,无论对人、对事、对物都是悲剧、悲哀。这里经历了民国、日本人、共和国、文革,直到眼前。


一个存行李处和一个换票窗口,换票窗口的“换票”两个字,只有在早上八九点钟的阳光里才清晰的显现。旁边有一个“行李包裹提取处”,马路对面有一个铁路食堂招待所,招待所的“招”已脱落了。这些都是目光所即的明显的旧痕迹。



还有一个墙上的被毁坏的安全套投币自动售货机,这是本世纪初的城市风景。这是为了防艾,社会风气越来越开放,人们的性行为越来越恣意,人毕竟是有办法的高等动物,日本人当年在这附近开慰安所,怕日军官兵感染性病,就用这物。那时中国人不懂。我的镜头自然不能放弃这个小风景,这次COVID-19流行,才知艾滋病毒是冠状病毒。


铁路、银行、邮政,民国时代是“铁饭碗”,都是当时“国企”。这三个行业的职工生活是有保障的,家里有一个人是这三个行业的职员或职工,不仅保证全家有饭吃,子女还可以上学,甚至能培养大学生。附近有当年铁路高级职员的宿舍,没有人指点是无法找到的。民国时代的铁路制服属于新时代工人标志。文革时期的样板戏现代京剧《红灯记》里的李玉和是铁路职工,那是闹工潮和抗日的革命戏,那戏,差一点点小铁梅的年龄要穿帮。


关于铁路,关于火车,八十年代初北京人艺的小剧场无场次前卫试验话剧《绝对信号》,在九吋黑白电视里看过片段,在《新华文摘》上读了剧本。那个戏里的无业青年黑子,被车匪胁迫作案,企图制造列车列车颠覆事故,遇到同学小号,恋人蜜蜂,忠于职守的老车长,最终制止了一场恶性事故的发生,现在想来,那已是一个遥远的年代。这戏若是放在现在来看,结构形式上属于前卫试验,现代派手法,骨子里三观超正,说是主旋律的戏,也能搭得上界。


车站花园里有几位老人唱红歌,他们是铁路或码头的退休职工,其中有一个男低音,低沉歌声在暮春八九点钟的晨雾里,如墨色山影穿行,好听。“沧桑”一词,用在此时十分妥贴。

红歌是一个时代的印证和印记。唱红歌的人因为他们年轻的时候唱红歌,他们只会唱红歌,那时最活跃的文艺青年都在文艺宣传队里混,各种调演,局里的,地区的,全国的,物质生活困乏,但有这样的活动也算有色彩的青春。

“记住我的情,记住我的爱……”邓丽君的歌他们是不唱的,至少不会在日光之下唱的。


在养老金双轨制的今天,他们是被政策置于社会底层的老人。不管对当年政治运动有什么看法,对红歌有什么看法,他们走过风雨一生,他们这一生只有服从,没有选择。现在,老了,只有聚在一起,天天见面,唱唱红歌,享受回腸蕩氣的快乐感。


一百米之外就是长江,如今长江,雄性荷尔蒙下降,不再剽悍,不再性急,不再有裹挟泥沙的浑浊颜色。可老年职工们的歌声还像当年那么澎湃,那么激荡,带着曾经热血的温度。

沿着津浦路朝前走,很多地方都被围起来了,还有的地方拆了,我想找从前从浦口到江浦的汽车站,没找到。但我撸到了一些带有拆迁之前“旧痕迹”的图片,这些图片放入书稿里,在一本书里,把原本不搭界的光影和文字,搭界起来,关联起来,也颇有意味的,意-味-深-长。(圖文/王心麗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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